第五十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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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去，直至黃昏時刻，我方才回到了奉先殿。
因著大孟開國皇帝的重重顧慮，大孟的祠堂建立在距離京城的數十裏外，這大多的時辰，全然都浪費在來回奔波。哪怕有車攆以作代步，可我仍舊還是覺得渾身上下，就像是散了架一般，甚是疲憊。
好在小福貴素來伶俐，早早地便讓宮人們備下了熱湯，待得打發走原本欲留在浴池處伺候的宮人以後，小福貴便頷首準備退不出，卻不曾料到，我竟是忽的開口喚住了他。
“陛下，奴才就在外間伺候。”許是以為我是有旁的事情要吩咐，小福貴便如是道。
我搖了搖頭，只道：“今日之事，切莫外傳。”
今日之事，並不是指我前去祠堂祭祖一事，而是指我翻開玉碟一事。
開廟祭祖，其實並非什麽不尋常的事情，只是這翻看玉碟，卻難免會讓人覺得其中必有隱情。
小福貴一楞，爾後方才點了點頭，應諾了一聲。
我在這時稍稍擡了手，甚是疲怠道：“你去外間候著罷。”
小福貴弓著腰便退了出去。我這才寬衣解帶，準備邁入浴池之中。
宮人們備下的熱湯比平日稍稍熱了一點，大抵還是顧慮著我來往奔波的疲憊。待得將整個人都沈入浴池之中，我只覺得有一股極為舒暢的感覺，自腳底開始四處蔓延開來。
身心變得極為享受，我自是有了閑暇去想今日所看的玉碟。
其實一切進展地都十分順利，我得償所願地找到了我那個只聞其名，不見其人的皇叔的玉碟。只是那玉碟上僅僅寫了名諱與生辰年月，還有生母為何人，旁的竟是什麽都沒有提及，甚至於應當有的生平，亦也是空白一片。
按照大孟歷來的慣例，皇子成年之後，需得出宮建府，然後封王。而我的這個皇叔，竟是連封王都不曾，好似全然被遺忘一般。
我細細地算了一番日子，不過十多二十年前的事情罷了，我從不曾在旁人的口中聽聞那些年，大孟宮中是否有發生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。
可是一個成年皇子不曾出宮建府，亦也不曾被封王，那會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之下，方才能夠變成這般模樣的。
印象之中，我從沒有見過我的皇祖父，而父皇登基以後的第二年，我才出生。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一會兒，我仍舊還是摸不著頭緒，索性決定待得沐浴完了以後，就去禦書房裏頭翻一翻，事關皇子，必然是有記載的。若是實在不行，我便讓崔謹全過來回話，他伺候父皇多年，對於這些事情，定然是知曉不少。
思及至此，我方才心神稍稍定了定，開始安心沐浴。
待得沐浴更衣，大抵還是兩刻鐘後的事情了。我因著害怕身份暴露的緣故，向來如這般貼身的事情，都是只讓素灩貼身來做的。只是後來素灩出宮去了我的外祖陳家，要為入宮做打算，我這才開始一個人自力更生。
每每小福貴都會打發走所有人，然後獨自守在門口。
因此我並不著急，只不緊不慢地裹了胸，然後再緊緊地纏好了裹胸布，換上裏衣以後，我方才揚聲喊道：“來人啊。”
外間的小福貴高聲應諾了一聲，爾後似是又傳喚了一句，緊接著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，再然後，便是兩三個宮人推門走了進來。
朝我屈膝行禮，這才上前伺候著我更了衣。
殿門一被打開，外間的微風裹著涼意，登時將殿內彌漫的煙霧吹散開來。我只覺得神清氣爽，小福貴上前，小聲問道：“陛下眼下可是要去旁的地方，還是直接回奉先殿內歇息？”
浴池之所，並不在奉先殿內，而是在承安殿內。
我對於承安殿仍舊還是有些心有餘悸，於是便不曾下令搬回去。微蹙眉頭，我很快就給了小福貴答覆：“去禦書房罷。”
如今外間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，小福貴在聽了這一番話之後，曾悄然擡眼看了一眼天色，卻是並沒有出言勸阻，只極快地應諾了一聲，很快地去傳了攆來。
到達禦書房的時候，天色比先前更暗了些許。
宮人一路小跑過去，點燃了裏頭的好幾盞燈。使得方才還漆黑一片，唯獨檐下燃著點點燭火的禦書房，一下子變得裏外都燈火通明。
我緩步走了進去。
柔軟的羊毛地毯踩在腳下，有一剎那讓我略有些恍惚，總覺得是在棉花團上頭行走似的。禦膳房內燃了香，寥寥的煙霧升起，在這橙黃色的燭火之中，格外清楚明了。
我擡了擡手，示意宮人們先行退下，爾後於桌案前坐下，擡眼去看對面密密麻麻的書架。
小福貴在片刻之中奉上茶水來，是金歲將將才進宮的蒙頂，透著甘甜的氣息。我一面看著對面的書架，一面吹了吹上頭的浮末，然後含了一口茶水。
小福貴在一側開口問道：“陛下可是要找些什麽書嗎？”
他許是早就註意到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書架之上，於是便如此道。
我沒有否認，點了點頭，腦海之中對於這般事情應當記載在哪一本書上，卻是毫無印象。於是皺起眉頭，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的愚笨，向小福貴問道：“你可知曉，若是朕想要翻閱我朝這些年來有關皇家之事的記載，應當去尋哪一本書？”
伴隨著話音落下，小福貴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來。
他凝眉想了好一會兒，方才以一種極不確定的語氣道：“莫非是，《大孟記事》？”
《大孟記事》，這倒是一個極為簡要明了的名字，我扯了扯嘴角，“嗯”了一聲，吩咐道：“你去書架上看看，把這本書找出來。”
這般的事情，我自然是不用親力親為的。小福貴應諾了一聲，轉身便往前幾步，爾後在書架前頓步。密密麻麻，又高又寬的書架，光是讓人看一眼，都會覺得頭暈腦脹，更不用說是刻意去尋一本，平素裏顯然是用不著的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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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著大孟開國皇帝的重重顧慮，大孟的祠堂建立在距離京城的數十裏外，這大多的時辰，全然都浪費在來回奔波。哪怕有車攆以作代步，可我仍舊還是覺得渾身上下，就像是散了架一般，甚是疲憊。
好在小福貴素來伶俐，早早地便讓宮人們備下了熱湯，待得打發走原本欲留在浴池處伺候的宮人以後，小福貴便頷首準備退不出，卻不曾料到，我竟是忽的開口喚住了他。
“陛下，奴才就在外間伺候。”許是以為我是有旁的事情要吩咐，小福貴便如是道。
我搖了搖頭，只道：“今日之事，切莫外傳。”
今日之事，並不是指我前去祠堂祭祖一事，而是指我翻開玉碟一事。
開廟祭祖，其實並非什麽不尋常的事情，只是這翻看玉碟，卻難免會讓人覺得其中必有隱情。
小福貴一楞，爾後方才點了點頭，應諾了一聲。
我在這時稍稍擡了手，甚是疲怠道：“你去外間候著罷。”
小福貴弓著腰便退了出去。我這才寬衣解帶，準備邁入浴池之中。
宮人們備下的熱湯比平日稍稍熱了一點，大抵還是顧慮著我來往奔波的疲憊。待得將整個人都沈入浴池之中，我只覺得有一股極為舒暢的感覺，自腳底開始四處蔓延開來。
身心變得極為享受，我自是有了閑暇去想今日所看的玉碟。
其實一切進展地都十分順利，我得償所願地找到了我那個只聞其名，不見其人的皇叔的玉碟。只是那玉碟上僅僅寫了名諱與生辰年月，還有生母為何人，旁的竟是什麽都沒有提及，甚至於應當有的生平，亦也是空白一片。
按照大孟歷來的慣例，皇子成年之後，需得出宮建府，然後封王。而我的這個皇叔，竟是連封王都不曾，好似全然被遺忘一般。
我細細地算了一番日子，不過十多二十年前的事情罷了，我從不曾在旁人的口中聽聞那些年，大孟宮中是否有發生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。
可是一個成年皇子不曾出宮建府，亦也不曾被封王，那會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之下，方才能夠變成這般模樣的。
印象之中，我從沒有見過我的皇祖父，而父皇登基以後的第二年，我才出生。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一會兒，我仍舊還是摸不著頭緒，索性決定待得沐浴完了以後，就去禦書房裏頭翻一翻，事關皇子，必然是有記載的。若是實在不行，我便讓崔謹全過來回話，他伺候父皇多年，對於這些事情，定然是知曉不少。
思及至此，我方才心神稍稍定了定，開始安心沐浴。
待得沐浴更衣，大抵還是兩刻鐘後的事情了。我因著害怕身份暴露的緣故，向來如這般貼身的事情，都是只讓素灩貼身來做的。只是後來素灩出宮去了我的外祖陳家，要為入宮做打算，我這才開始一個人自力更生。
每每小福貴都會打發走所有人，然後獨自守在門口。
因此我並不著急，只不緊不慢地裹了胸，然後再緊緊地纏好了裹胸布，換上裏衣以後，我方才揚聲喊道：“來人啊。”
外間的小福貴高聲應諾了一聲，爾後似是又傳喚了一句，緊接著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，再然後，便是兩三個宮人推門走了進來。
朝我屈膝行禮，這才上前伺候著我更了衣。
殿門一被打開，外間的微風裹著涼意，登時將殿內彌漫的煙霧吹散開來。我只覺得神清氣爽，小福貴上前，小聲問道：“陛下眼下可是要去旁的地方，還是直接回奉先殿內歇息？”
浴池之所，並不在奉先殿內，而是在承安殿內。
我對於承安殿仍舊還是有些心有餘悸，於是便不曾下令搬回去。微蹙眉頭，我很快就給了小福貴答覆：“去禦書房罷。”
如今外間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，小福貴在聽了這一番話之後，曾悄然擡眼看了一眼天色，卻是並沒有出言勸阻，只極快地應諾了一聲，很快地去傳了攆來。
到達禦書房的時候，天色比先前更暗了些許。
宮人一路小跑過去，點燃了裏頭的好幾盞燈。使得方才還漆黑一片，唯獨檐下燃著點點燭火的禦書房，一下子變得裏外都燈火通明。
我緩步走了進去。
柔軟的羊毛地毯踩在腳下，有一剎那讓我略有些恍惚，總覺得是在棉花團上頭行走似的。禦膳房內燃了香，寥寥的煙霧升起，在這橙黃色的燭火之中，格外清楚明了。
我擡了擡手，示意宮人們先行退下，爾後於桌案前坐下，擡眼去看對面密密麻麻的書架。
小福貴在片刻之中奉上茶水來，是金歲將將才進宮的蒙頂，透著甘甜的氣息。我一面看著對面的書架，一面吹了吹上頭的浮末，然後含了一口茶水。
小福貴在一側開口問道：“陛下可是要找些什麽書嗎？”
他許是早就註意到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書架之上，於是便如此道。
我沒有否認，點了點頭，腦海之中對於這般事情應當記載在哪一本書上，卻是毫無印象。於是皺起眉頭，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的愚笨，向小福貴問道：“你可知曉，若是朕想要翻閱我朝這些年來有關皇家之事的記載，應當去尋哪一本書？”
伴隨著話音落下，小福貴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來。
他凝眉想了好一會兒，方才以一種極不確定的語氣道：“莫非是，《大孟記事》？”
《大孟記事》，這倒是一個極為簡要明了的名字，我扯了扯嘴角，“嗯”了一聲，吩咐道：“你去書架上看看，把這本書找出來。”
這般的事情，我自然是不用親力親為的。小福貴應諾了一聲，轉身便往前幾步，爾後在書架前頓步。密密麻麻，又高又寬的書架，光是讓人看一眼，都會覺得頭暈腦脹，更不用說是刻意去尋一本，平素裏顯然是用不著的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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